1
聶烽目光沉沉的望著我,他問我:「李爾槐,你老實告訴我,你想離婚,是不是因為你愛上別人了?」
我疲倦的嘆息,在他的質問里只能沉默。
他忘記了。
一直費盡心思想離婚的那個人,不是我。
愛上別人的那個人,也不是我。
是他自己。
但是聶烽不相信他會愛上別人。
他像是聽著非常可笑的無稽之談一樣,坐在病床上靜靜地望著我,視線從我身邊的趙睿轉移到我身上,然后冷笑出聲,問:「你們是不是故意聯合起來騙我?」
他出了一場車禍,腦內的積血對周圍的神經組織造成壓迫,導致他短暫性的記憶缺失。
他忘了這八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八年前,我們剛畢業,我陪他一起創業一起吃苦,那個時候他滿心滿眼都是我。
跟那個時候的聶烽說他會愛上別人,別說他,八年前的我也不會相信。
2
坐在他身邊的顧笑煙淚眼婆娑的想去握他的手,但被他避開了,他眉心緊緊的蹙起來,帶著克制壓抑的不耐煩,用非常冷淡的語氣對顧笑煙說:「你離我遠點。」
顧笑煙愣了愣,然后坐在那里眼淚就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當然她梨花帶雨也不忘抬頭狠狠瞪我一眼,仿佛我是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
我看到這場景其實有些想笑的,但我實在笑不出來。
而且我和聶烽也確實已經無話可說。
我站在離他病床很遠的位置,面無表情的冷淡說:「離婚協議是你授意你的律師團起草的,你的首席律師字字斟酌,最后拿給你過目。
」我嘆口氣,「等你出院后,你可以問問你身邊的人,我有沒有騙你。」
他抬頭目光定定的望著我,像是被我冷淡的態度刺傷一樣,神情露出少見的彷徨和迷茫,隱隱還有些不解和哀求。
他這些年順風順水,事事篤定,這樣的表情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
但我的心早已如死水,他再迷茫彷徨都已經打動不了我了,我頓了頓,直接轉身走了。
3
聶烽是一個月前出的車禍,清醒過來可能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
大概是怕影響「爾烽科技」的股價,所以他出事的事被瞞的滴水不漏,我想若不是他出了點小狀況,他的首席助理根本不會給我打電話跟我說他出車禍的事。
他是在我跟他提完離婚的那天晚上出事的。
車禍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聽到我提離婚心神不寧導致的,而是那天晚上 B 城大雨,他從弗洛倫薩開完會后連夜趕回國,想在凌晨 12 點前趕上顧笑煙的生日。
結果在雨夜撞上疲倦駕駛闖紅燈的大客車。
嘖,真是感人。
直到聶烽手術后清醒過來,他助理才給我打電話。
因為聶烽的記憶停留在了八年前,他不認識他身邊的所有人。
八年前,顧笑煙還沒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他的記憶里只有我。
聶烽一直是個聰明人,不動聲色、滴水不漏,即使這樣倉皇的境地里,他也能在極快的時間內接受現在的狀況和公司發展基本情況。
但只有一點他怎麼都不相信。
就是他不相信他會變心愛上顧笑煙,以及要和我離婚這件事。
他的公司心腹們和顧笑煙用了一系列他和顧笑煙的生活細節佐證他都不信,并且執意要見我。
他們沒有法子了,才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聶烽出車禍這件事。
他們把我當成我和聶烽感情早就名存實亡的呈堂證物一樣請到病房,展示在聶烽面前。
他們想以此來說服聶烽這真的不是八年前。
時過境遷,這已經是八年后了。
在他遺忘的這八年的所有細枝末節里,我們沒有兩情相悅,只有相互憎恨。
至于怎麼相信和接受,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4
再次看見聶烽,是在半個月之后了。
他大概是偷偷從醫院出來的,身上穿著醫院的藍色豎條病服,頭上還包著紗布,毫無形象的席地坐在我家大門口。
從五、六年前起我就沒見過他這樣不修邊幅的樣子,他是 A 城新貴,永遠都是西裝革履,西裝褲縫筆直如刀裁一般,英俊的臉越發的不動聲色,越身居高位以前畢露的鋒芒反而學會了收斂,深邃沉肅,走哪都有人客客氣氣的喚一句「聶總好」。
現在這樣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上一次看見,似乎還是剛畢業的時候了。
他聽見腳步聲,猛地一抬頭。
那個時間點我剛好接完小海放學。
他的眼神從我身上慢慢移到我身邊的小海身上,然后神色微微一動,眼神專注。
他向來聰明,接受能力強,即使失去這八年的記憶,我想他應該也能從身邊人的復述中知道他這些年大概的詳情。
他創業成功,我們結婚生子,他變心愛上別人,我和他提離婚。
我拉著小海的手,站在離他老遠的地方停下來,神色冷漠的問:「你過來做什麼?」
他像是忍了忍,問:「他是我們的孩子?」
小海對他并不是很親密,他站在我身邊,安靜且疏離的看著聶烽,然后抬頭望著我,叫了一聲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