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他們說孤瘋魔了,說孤忘恩負義,說孤不配為人君。」
「十七歲那年,孤將起義造反的人全殺了,再將起義的頭領掛在城墻三天三夜。」
「他們又說孤不仁不義,說孤殘暴無情,自有天收。」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外面的燭光那麼亮,卻沒有一盞能落進他的眼里。
我翻了個身側對著他:「那王上為什麼要殺顧相?」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問,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王上一定是有緣由的不是嗎?」我趴著仰起頭來看他,「聽起來王上并沒有殘殺過無辜百姓。」
他眨了眨眼,長長嘆了一聲:「五年前越國出現了百年一見的澇災,百姓民不聊生,死傷無數。兩年前又出現了前所未見的旱災,不少地方的百姓顆粒無收,餓死無數。」
「他們都說,是因為我殘暴無能,老天降下來的懲罰。」
我癟了癟嘴,古代人就是喜歡信這些荒誕的迷信。
「這些都跟你沒關系,真的。」我看著蕭彰,十分認真地跟他解釋,「這都是自然現象,就算不是你當這個君王,也會出現,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蕭彰側頭來看我,一把將我撈進懷里。
「夏知意,你果真對孤一往情深。」
……
算了,他有病,我不能跟他一般計較。
不知不覺我就在蕭彰的懷里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聽見他輕飄飄的話:「夏知意,你千萬不要背叛我。」
不是威脅的語氣。
更像是在祈求我。
我皺了皺眉,下意識道:「嗯。」
這完全是在我沒有清晰意識下的許諾,但我清醒后記得清清楚楚。
我坐在桌邊,用手支著腦袋,用筷子一下又一下戳著碗里的粥。
「夫人今日也沒胃口嗎?」彩兒見我這模樣,有些擔憂。
我只是在為我的未來感到十分焦慮。
不知道為什麼,我其實也并不是一個十分信守承諾的人,但我這一次一點也不想出爾反爾。
蕭彰下完早朝就過來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
他今日好似跟以前不大一樣。
他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時候,我似乎能看到他眼底流光溢彩。
日光落在他身上,我第一次從他身上看到了少年的意氣。
讓我的心也軟了下來。
他帶我來的地方是一座高高的塔樓,門上的牌匾寫著「太明塔」。
便是那日他帶我來的地方,只是上次是在屋頂,這次要從大門進去。
塔內如他所說供奉著很多先祖的牌位,只有兩個牌位被單獨供奉在另一間屋子里。
蕭彰規規矩矩跪在那兩個牌位前:「母后,兒臣帶新婦來見您了。」
這句話像是一股電流,一下子從我耳朵里鉆進去,掠過我全身。
我連忙也跪下去,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沒什麼禮數。」蕭彰笑著對著上面擺著的牌位道,「但對兒臣是極好的,父王母后不要怪罪她。」
我臉一紅。
我對他真算不上好,就在不久前我還想替天行道收拾了他。
想到這里,我連忙也對著牌位道:「二位放心,我一定會對王上好的。」
從此以后,在蕭彰的寵愛下,我徹底擺爛了。
也不想著要逃出王宮,每天就是吃喝玩樂,導致我整個人都胖了一圈。
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我喜歡上了蕭彰,還是我喜歡上了這種躺平的生活。
蕭彰對我好,對身邊的宮人也從來沒有過殘忍的懲罰,讓我漸漸忘了他原本是一個反派。
一個不該有好結局的反派。
盡管他其實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但他就是一個反派。
該來的總會來。
「王上說今日要處理政事到很晚,讓夫人自行休息。」蕭彰身邊的公公在晚膳前來傳話。
除了這個,別的他什麼也沒說。
我卻沒來由一陣心慌。
彩兒服侍我躺下,我拉住她的手問她:「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聽說是吳國的軍隊已經壓到我們邊境了。」彩兒一邊替我蓋好被子,一邊哄我,「夫人不必擔憂,王上一定會處理好的。」
我怎麼能不擔心呢?
這一次可再沒有一個我穿過來替他擋一擊了。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不知道是因為習慣了每晚被蕭彰抱著睡覺,還是因為擔心我和蕭彰的未來。
形勢應該已經很嚴峻了,蕭彰每日除了匆匆來看我一眼,幾乎沒時間陪我吃飯。
我也沒什麼胃口吃飯,就讓彩兒收拾了幾樣他平日里愛吃的菜,想給他送過去。
沒想到剛走到他處理政事的太和殿外,便聽到了砸東西的聲音。
「廢物!」蕭彰暴怒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所有逆黨都抓起來,扔到無疾山上去。」
身后的彩兒渾身一抖。
我回頭看她,她才道:「無疾山上聚集猛獸毒物,被扔進去的人連根完整的骨頭都不會有。」
蕭彰對待背叛他的人,從不心軟。
「滾!全都滾!」
殿門大開,一群人從殿內連跑帶滾地出來。
等人都走完,我才看進去。
蕭彰背對著門,一身玄色長袍站在書案后面,顯得孤寂又冷清。
我帶著彩兒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