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越說越激動,或許是怕處在冷宮中的我聽見,又刻意壓低了聲音。
司訣沉默了許久,語氣聽不出半點悲喜:
「那就讓她,永遠也不要知道。」
我沒有驚動他們,而是握著玉佩慢慢回到了冷宮中。
我坐在貴妃椅上,感覺渾身都在發冷。
為了爹爹我被迫入宮,但我始終記著那個三年之約,想著等我的小將軍歸朝,他會帶我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他死了。
那個說好要娶我的沈淮知,死在了邊疆戰場上,
就連一具完整的尸身也沒有。
我忽然心痛到難以呼吸,握著玉佩大哭了起來。
覓兒不知我是怎麼,只敢遠遠站在旁邊看著我,然后陪我一起哭。
痛哭過后,我又大病了一場。
就連太醫也曾搖頭讓早早準備后事,司訣嚇壞了,說只要我好起來什麼也肯依著我。
那時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聽到這話時,
很想問司訣一句,
能不能讓我的小將軍回來?
我不奢求還能嫁給他,我只要他平安歸來。
我挨過了這場病,司訣沒有再像以前那般囚禁我,甚至允許我出宮。
可我哪也不想去。
我每天就坐在冷宮中,看著窗外發呆。
一晃三年。
這三年來,爹爹得了機會便一定會進宮來見我。
只是看著他雙鬢的白發越來越多,我便忍不住求了司訣,
請他允許我爹爹辭官。
他只要在京城里一日,就會擔心我這個不孝的女兒。
那倒不如,帶著我母親的牌位離開。
娘親曾經也想游歷山川,可是生下我后沒多久便氣血虧空而亡。爹爹曾想帶著娘親的牌位離開,卻又放心不下我。
一來二去,竟然耽誤了十幾年。
如今得到了機會,我讓爹爹帶著娘親的牌位離開。
娘親的心愿,總該有人替她實現。
司訣同意了。
此后,這座冰冷的城里我再也沒有了親人。
32
算算時間,今天就是沈淮知許諾我歸朝的日子。
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他回來了。
我出了一趟皇宮。
獨自走在集市上,故意忽視跟在我身后的司訣,一個人漫無目地逛著。
眼前一個面具攤吸引了我的目光,司訣拿起一個白兔形狀的面具,想要遞給我。
他說我像極了小白兔,就應該被他捧在手心里保護著。
我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拿了一只狐貍面具。
我將面具戴在臉上,轉頭看向司訣:
「好看嗎?」
司訣點頭,說他的月兒無論戴什麼都好看。
但他還是買下了兔子面具。
我沒有說話,而是付了銀子后又繼續往前走。
司訣瞧見旁邊有一家糕點鋪,便吩咐人替我買了一些芙蓉糕。
他將熱騰騰的芙蓉糕遞到我面前,語氣溫柔:「月兒,這是你最愛的芙蓉糕。」
「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吃芙蓉糕。」
在司訣疑惑的目光中,我緩緩抬手指向不遠處的糖葫蘆:
「我愛的,從來都是糖葫蘆。」
只是爹爹的廚藝太差,唯一能拿出手的便只有芙蓉糕。我若說愛吃別的糕點,他必定會想盡法子替我做。
可惜爹爹在此方面毫無天賦,我就只能說愛吃芙蓉糕,這樣爹爹就不會逼我吃別的難以下咽的糕點了。
只有沈淮知,他清楚地知道我一切喜好。
我不愛小兔子,我更欣賞那些狡猾的小狐貍。
討厭甜膩膩的芙蓉糕,卻愛極了又酸又甜的糖葫蘆。
司訣從不知道這些。
我又四處尋找起來,直到看見那個推著車出來賣糖人的老伯時,我趕緊迎了上去:
「老伯,可以為我捏一個糖人嗎?」
老伯點點頭,熟練地為我捏了一個糖人。
糖人的模樣像極了我。
我帶著糖人回了宮,司訣試探著開口想要留在冷宮里陪我一起用晚膳。
我難得沒有拒絕。
晚膳時,司訣被我灌了許多酒,喝到了兩頰通紅的地步。
「月兒,三年了,你還是不愿意同我在一起嗎?」
司訣握著手里的酒杯,神色有些難過。
作為擁有皇權的地位,他幾乎擁有了一切,卻唯獨得不到一個女人的心。
說起來有些可笑。
但這一切,又怪得了誰呢?
「我同你說過的,我只喜歡他。」
司訣又氣得摔了杯子。
我視若無睹,親自替他倒了一杯酒:
「但是以后,我不會恨你了。」
「真的?」司訣愣了一下,隨即高興地站了起來。
我點點頭,他試圖伸手抱我,但卻被我躲開。
我看了眼遠處的熏香,濃郁的香味在冷宮中蔓延開來。
很快,司訣昏睡了過去。
冷宮其他的人都被我找了借口支走,我換上了當年親自繡好的嫁衣,戴上狐貍面具,然后拿著糖人離開了冷宮。
33
我坐在城樓之上,大紅的裙擺隨風飄揚著,搖搖欲墜之間我恍惚看到了許多人向我跑來。
手里的糖人有些化,我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還是一如當年地甜。
只是,身邊再也沒有了當年的他。
我站在城樓上方,垂眸看著這個困了我三年的皇宮。
司訣慌慌張張地從冷宮方向跑過來,臉上滿是慌張恐懼之色:
「宋淮月,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讓沈淮知和你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