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不從,明日你那相好的婢女便會被人發現珠胎暗結,長公主府里也會請了法師前來捉妖。”
男子瑟瑟發抖,很快就在雄黃粉的逼迫下現了原形,化作一條拇指長的小青蛇匍匐在地上。
原來豐隆云君蹲守了好幾日,無意中發現了長公主府的一個小婢女白日里偷偷從后院小門去了醫館問診。這小婢女戴了幕籬,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樣。
他跟蹤了幾日后這才發現,這小婢女與一條青蛇精有私,早已有了身孕。她時常趁著白日里出門采買與青蛇精相會,而到了夜里,便會偷偷用鑰匙開了后院小門,在巷子里與青蛇精幽會。
青蛇精剛成人形不久,是個膽小怕事的,一五一十就將探聽來的消息告訴了他。
湖陽長公主是先皇的長女,與平陽侯成婚后賜了長樂坊的宅子,沒幾年就生下了獨子裴元淳。
雖然裴駙馬是武將出生,可裴元淳自生下來便不愛舞刀弄槍,更喜文墨。裴元淳剛會走路開始,駙馬便逼著他扎馬步,揮長刀,日曬雨淋的,風雨無阻。
眼見著裴元淳日日天不亮就出門,日落后才帶著滿身傷痕哭著回來,長公主與駙馬不知吵了多少架。后來長公主一氣之下在府邸西側建了一座七寶樓臺,帶著裴元淳搬了進去。
這七寶樓臺又稱紅樓,梁木刷上朱漆,白玉雕飾成窗欞,里頭放著玳瑁屏風琉璃盞,連墻都是摻了金粉的紅色。
遠遠望去,紅墻黛瓦連綿起伏,盡顯華貴張揚。
一到春日,樓前一株百年辛夷花枝綻放,林中的桃花也依次盛開,深淺不一的花瓣飄落到紅樓舞榭上,端的是溫柔靡麗。
公主喜歡歌舞,喜歡聽戲,喜歡文賦,裴元淳在公主的耳濡目染下,長成了長安城里氣度不凡的翩翩公子。
他胸有錦繡萬千,寫得一手好字,長相結合了父親的粗礦與母親的柔媚,恣態風流,俊美無比。
就是這般人人稱頌的貴公子,偏偏喜歡上了紅樓里養著的歌伎,吳錦娘。
一次裴元淳誤入藕花深處,遠遠見著有荷燈飄來,荷燈上還用紅紙疊成的方勝載著一枚糕點。
他本欲離去的,轉身走了幾步,卻被一陣婉轉歌聲吸引住了,不禁停住了腳步。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呀,我的荷燈!”
裴元淳閃身躲在了假山后,就見一個身著紫紅羅裙的女子慌忙尋過來。她撿了根枯枝將那荷燈扒回了岸邊,然后小心翼翼捧在懷中。
荷燈上的水打濕了衣裙,湖邊的濕泥污了她的紅鞋,臉也被柳枝劃破了,可她絲毫不在意,捧著荷燈喃喃自語。
“還好,還好沒有被發現,不然又要被嬤嬤教訓了!阿娘,女兒下回再給你帶好吃的!”
話到最后,聲音竟有些哽咽。那女子哭了會兒,這才捧著荷燈離去了。
而裴元淳躲在假山后,聽她絮絮叨叨的,也大概知曉了她的身份。
女子喚作錦娘,是被兄嫂賣進公主府的,自小便入了紅樓養做府里的歌伎。她因貌美出眾,歌聲婉轉,還彈得一手好琵琶,性子又溫順,引得同伴時時欺侮。
她時常于夜半到這湖畔無人處放荷燈,練習歌舞。這燈是從前她阿娘生前教她的,與這荷燈說話,就當是看見阿娘了。
今日長公主賞了她一碟子玉露團,她歡喜極了,哪知在水榭邊上就被同伴推了一把,糕點全都碎了,只剩了一枚完整的。
她跌破了腿,自己偷偷上了些藥,這才匆匆到了湖邊,將那玉露團放在荷燈里,想著讓阿娘也嘗嘗。
知曉她的身世與遭遇后,再在紅樓中遇見時,裴元淳便忍不住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一個橫笛填詞,一個調弦撥弄,于舞榭間賦詩踏歌。身世凄慘的柔弱女子與心慈善良的溫潤公子,在紅樓里漸漸滋生了情愫。
臻首娥眉間,才子佳人彼此傾心,跌入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戀。
可惜這場愛戀很快就被長公主發現了,那日裴元淳與好友去西郊踏馬去了,錦娘在樓里排練踏歌舞,很快一列侍衛匆匆過來將錦娘捉走了。
寬敞的庭院里,府里的下人們全被叫了來,湖陽長公主施施然坐在上頭,像看螻蟻一般看著錦娘,笑意森然。
“吳錦娘竟敢勾引世子,鞭一百,逐出府去!”
浸了鹽水的鞭子鞭上一百,必死無疑。錦娘被羅帕塞了嘴,按在長凳上,脊背上被鞭了數十下,幾欲昏死過去,又被水給潑醒了。
就在她一團血污,奄奄一息時,聞訊而來的裴元淳趕了回來。
“住手!”
他擋在錦娘背上,挨了一鞭子,怒目圓睜看著長公主,“阿娘,我心悅錦娘!”
“混賬!公主府怎能容這等卑賤的奴婢污了你的名聲,定是這狐媚子不安好心,魅惑于你!來人,繼續打!”
“我看誰敢!阿娘,我決定了,我要納錦娘為妾!”
裴元淳將長衫解下來蓋在錦娘背上,望著她蒼白的臉心痛不已,隨后將錦娘抱回了他的房間,請了太醫為她療傷,寸步不離守在她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