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阿姚正在院子里雕著青梅,何規羞赧著向她借了二錢銀子說要去支個攤子賺盤纏。
待他袖著銀子走了之后,宋靈薇和溫嶠才各自從房里出來。宋靈薇盯著阿姚手里雕了一半的青梅,臉色一白,神情露出一絲痛楚。
“從前我外祖母家便是蜜煎局的,專門挑了那個頭大的枸櫞子、青茄、嫩姜、青梅,雕上鳥獸花卉的模樣,又好吃又好看。從小我娘就教我采了庵堂枝頭的青梅雕花,學好了以后制給自己的夫君吃,可最后……”
“喲,蘭花精,你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天生地養一株蘭花,怎的還攀扯起外祖母和娘親來了?”溫嶠卻在一旁很是詫異。
宋靈薇定定看了他許久,咬著唇,眼眶瞬間就紅了,“是我對不起您……”說完就有些抑制不住,掩面哭著離去。房里很快就傳來了一陣凄凄慘慘的哭聲,聽得人難受極了。
溫嶠覺著有些莫名其妙,可被她哭得心里竟然有幾分發虛。他回頭就看見阿姚正托著腮在一旁看戲,手里的梅花雕完了,上頭還停了只雕了一半的喜鵲。
“我可沒招惹她,是她三天兩頭總哭,也不知哭什麼。起初纏了我好些日子,嘴里還念叨著什麼陛下,問她她又什麼都不說。好好一株蘭花成了精,還犯了癔癥,日日有小妖到我跟前告狀,再不把她送走,我那荒山里的風水怕是都給她哭壞了。”
“興許,她是為了你在哭呢?”阿姚意有所指道。
“這是什麼鬼話,我和她素日沒有瓜葛,又沒病沒災的,為我哭什麼?”溫嶠瞪大了眼睛跟見了鬼似的,往后一跳。
“我得趕緊替那窮書生找些錢回來,死道友不死貧道,趕緊把她送回扶風郡,讓她去禍害扶風郡得了。阿姚姑娘,你可知曉這鎮子里有什麼來錢快的門道?”
阿姚轉了轉滴溜溜的圓眼,一拍手,“啊呀,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我剛好要去三豐巷送雕花蜜煎的樣式,你跟我一同前去,或許還真能尋到門路。”
溫嶠跟著阿姚興沖沖來到三豐巷姓黃夫人住的屋子里,路上聽阿姚一說,便知曉了個大概。
三豐巷的黃老夫子去世了,他臨死之前便立下遺囑,請來族中長輩做了見證,將屋子一分為二,宅子后院那幾間瓦屋與幾畝薄田留給另娶的寡妻和三歲幼兒,其余家產盡歸黃大郎。
黃老夫子一死,黃大郎得了家中大半家產仍不知足,將庶母和幼弟趕了出來。
而被趕出來的黃夫人卻在黃老夫子頭七過后,往門前貼了張告示,說黃老先生臨死之前給她留了些家產,秘密藏在一副畫中。若是有人能解出那畫的秘密,幫她找出家產來,定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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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黃老夫子生前與黃夫人說了什麼,還是溫嶠眉眼端正一身正氣,得了她信任。黃夫人待溫嶠與旁人尤其不同,領了三歲的黃二郎到他跟前,親自捧了那畫跪到他跟前,苦苦哀求。
那副畫是副老翁行樂圖,畫中人滿頭白發,眉目慈祥,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抱著懷中嬰兒,一手指著地下。
“這畫像中人應該就是黃老夫子吧?他抱著的嬰兒莫非是那黃二郎?”
歸來居里,宋靈薇紅著眼扭捏了半天,也說要幫忙,看了半天后,得出了結論。
牽扯到正事,溫嶠也沒了打趣她的心思,一五一十將黃夫人與他說的都說了出來,末了,又補充道,“黃夫人說,這是黃老夫子在黃二郎周歲的時候親自畫的圖,他早就料到了待他死后,黃大郎不會善待這孤兒寡母。”
“黃老夫子未雨綢繆,自然早就安排好了,所以他所求之事其實是兩件。一是那尋出畫中藏著的秘密,替黃夫人爭得家產。二是如何替她保全這家產,不被那貪心的黃大郎奪了去。”宋靈薇認真思索片刻后,說道。
溫嶠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沒曾想蘭花精竟然心思如此縝密。宋靈薇得了他贊賞的目光,面上有些激動,眼中也帶了幾分柔情盯著他看。
溫嶠摸了摸鼻子,不敢再看她了,老老實實看向桌上的畫,手也比著那畫中人的姿勢指指點點的。
突然,他看向自己的手,恍然大悟,“誒,老翁指著地,莫非黃老夫子是說自己地下有靈,若不替他尋出真相,他就難以入土為安?”
忽的他想到了什麼,和宋靈薇一道異口同聲說道,“地下!”
倆人都懷疑黃老夫子將家產藏在遺囑中留給黃夫人的屋子和薄田里,溫嶠先是匆匆去了黃夫人那幾間破瓦房里,將破屋掘了個遍,結果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又趕往數里外靠近山腳下的荒地里,揀盡砂石,將那田地翻了個遍,還是什麼都沒有。累得氣喘吁吁的,回來不免有些喪氣,蹙著眉頭坐在涼亭里。
隔墻的窗戶邊,阿姚實在看不下去了,恨不得直接跳出去告訴他們真相,被柏久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