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柳央央,我叫柳央央。」
我拿出帕子準備給他擦擦臉時,忽然聽見小蓮的叫聲,于是將帕子留給他就走了。
記憶戛然而止,我實在無法將那時瘦弱的小乞丐和如今清風朗月的少年聯系起來,更何況,傳說中的他還是那樣可怕。
但很快,我就明白了緣由。
沈識檀笑著說:「央央,你聽書也不聽完整,沈大將軍,是我大哥,我呢,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兵。」
我怔住,抬頭看向他的眼睛,有些懵。
后來,他還說,他小時候因為過于矮小文弱,經常被他大哥拎去武場,不想挨揍就得反抗,他大哥常說:
「沈家的男人,是要上陣殺敵的,你這樣比人家姑娘還嬌弱,如何保家?如何衛國?」
十四歲那年,他跟隨他大哥一起去了戰場,也就是在我和他遇見后的第三天。
一待就是四年。
幾日后,因著沈將軍凱旋而歸,皇宮里設宴慶祝,姐姐,爹爹,夫人都去了,我在小院里做糕點,只有金元寶陪著我。
月上梢頭的時候,金元寶忽然叫了幾聲,我一驚,轉頭就看見月光下紅著臉的錦衣少年。
我手中捏著糕點,還沒反應過來,就突然被一陣氤氳的酒香裹住,愣了一下,我問他怎麼突然來這里了,這個時候,他應該在皇宮的。
他說話間又帶出一陣酒香,聲音低啞:「想來見見央央,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央央了。」
我笑,他胡說,我們昨天才見過的,他還吃了我做的梨花糕呢,今天又來,肯定又是想吃了。
9
聽說,設宴那晚皇上很高興,給姐姐和宋硯修賜了婚,婚期在八月末。
我知道消息的時候,正在練字,手一抖,字便歪了。
我有一事至今沒有明白,姐姐喜歡三王爺多年,為何自那次昏迷醒來,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關于這個問題,三王爺或許比我更想知道原因,可是沒有原因,他對姐姐很好,恨不得將天上的月亮都摘給姐姐,可姐姐就是不喜歡他了。
姐姐現在喜歡宋硯修,我曾遠遠瞧見過兩人并肩而立的模樣,當真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我忽然想起那次做的夢,原來夢果然是和現實相反的,夢里我嫁給了宋硯修,現實卻是姐姐要嫁給宋硯修,夢里我過得一點也不好,那姐姐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吧。
再次見到宋硯修,是在一個殘陽如血的傍晚,沈識檀帶我騎馬回來,我坐在馬背上,頭上戴著花環,懷里抱著金元寶,沈識檀牽著馬慢慢走,隔著人群,我瞧見了不遠處的宋硯修和姐姐。
恍惚間,我想起沈識檀醉酒那晚,攬著我躍上屋頂看月亮,月光下,我看見了窄巷里那抹模糊的身影。
我才知道那晚,來的不只有沈識檀,但走到我面前的卻只有他一個。
很快,宋硯修像是發覺了什麼,回頭看了過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一定又是冷漠淡然的,他的笑只給姐姐看,可真小氣。
后來,他突然捏著額角踉蹌了下,姐姐趕緊將他扶住,我收回目光,有些幸災樂禍。
當初我將他救回去后,他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醒來后一直有頭疼的病癥,偶爾發作,時輕時重,疼過后他便會盯著某一處失神許久。
我曾聽他問過大夫,他說:「自我記事起,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記得,但為何……還是覺得忘記了很多事?」
真是想不到這麼久了,他還沒好呢。
其實我也未曾怪過他,他不喜歡我,已經和我明說了,但他欺騙我,間接毀了我娘親留給我的東西的事,我忘不了。
沈識檀抬頭問我在笑什麼,我說金元寶變重了,我很開心,我很喜歡金元寶。
他忽然翻身上馬坐在我身后,環住我扯住韁繩,「央央喜歡就好。」
沈識檀陪了我很長一段時間,一有空就會帶我去騎馬,或是獨自去采很多花來送我,更多時候是待在院子里和金元寶玩,蹭我的糕點吃。
我問過他,金元寶是不是一直養在戰場,他笑著刮我鼻梁:「你之前養病住的院子,是戰場上一個兄弟的,只是他沒機會再住了,金元寶一直被養在那里。」
一轉眼又過去了數月,盛夏的夜晚,沈識檀帶我去池塘摘蓮蓬,船尾堆滿了嫩綠的蓮蓬,清香陣陣。我趴在船沿上,在一片浩瀚無邊的蓮葉里,尋找沈識檀的身影。
一陣水花響起,他猛然從水中冒出來,直直對上我的臉,皎皎月光下,我看見水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滑下,直至那布滿刀劍傷的胸膛。
他真好看。
沈識檀的好看,不似姐姐和宋硯修那樣驚心動魄,而是一種氣質清新的俊逸,看起來斯斯文文卻又能上戰場殺敵,他坦誠、熱烈、含蓄、一身正氣。
想到此,我下意識朝他伸手想拉他上船。
手指被握住后他微微用力一拉,小船猛的一晃,我驚呼出聲直接撲在他身上,連同我的心也晃蕩了許久。
10
摘完蓮蓬的第二天,沈識檀就出征了,那晚我栽進他懷里,他將我緊緊擁住不放,心跳逐漸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