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倒之后好像出現了一雙無形的手,不遺余力地把江時遠和何蔚月推到一起。
原本交集不多的兩個人似乎突然被月老綁了紅線,就連清早走在路上也能偶遇。
難道因為我成了他們之間的阻礙,才一定要躺在病床上醒不過來嗎?
我想不明白,于是盯著江時遠面前那杯顏色鮮艷的飲料發呆。
不知道是甜的還是酸的。
好想喝一口,可惜靈魂嘗不出味道。
「趁著這個機會,表白吧。」
小組里有個男生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嚇得我魂都掉了。
不對,我沒有魂,我本身就是一個流浪的魂魄。
江時遠不答話,「在一起」的聲音卻越來越大。那個男生帶著頭起哄,正要推江時遠,他突然起身說:「我還有點事兒,先走了。」
聲音有點冷淡,起哄的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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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時遠真的非常愛他的自行車,去哪里都得騎著。
不過今天他格外倒霉,不知道誰干的,總之他到的時候自行車已經被推倒在地。
他走過去扶起自行車,卻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風在他身邊穿梭,吹動他額前的頭發,他的眼睛本來像星星一樣,現在卻蒙上了陰影。
似乎那些星星被關在陰暗、潮濕的地底下,慢慢地發霉腐爛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愣住了。
小江時遠和小路昭昭。
就是戴著頭盔的小鴨子和小貓咪。
摔碎了。
我看見江時遠緩緩地蹲下,小心地把兩個小東西的碎片撿起來放在手心,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有幾塊碎片落到了磚縫里,他便將其他碎片包好裝起來,又用手一點一點地摳磚縫里的碎片,最后兩只手的指甲里全是黑色的泥。
當他終于把碎片撿完,站在后面看了許久的何蔚月開口了:「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她問江時遠:「關于咱倆,還有……還有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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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天再說吧。」
江時遠看向何蔚月的眼睛:「我今天真的有事兒。」
何蔚月的失望寫在臉上,她微微地低頭,卻也沒有勉強。
江時遠走后,她去醫院看我,我也就跟了過去。
她坐在床前摸摸我的頭,又摸摸我的臉,最后問:「你冷不冷啊,路昭昭?」
「不冷啊。」我答,靈魂好像沒有溫度,也沒有冷熱。
「要是冷就快點兒起來,曬曬太陽就不冷了。」
何蔚月替我拉好被子:「我和江時遠得獎了,開心吧?我現在沒那麼窮了路昭昭,不用再偷你的電瓶。」
「不,我還是要偷。」
她拉著我的手,眼淚突然落了下來,她說:「路昭昭,你快起來吧,這個世界不能沒有公主的,你知道嗎?」
「世界和平,也許就不需要公主了。」我小聲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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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之后我偷偷地溜去看江時遠,桌上開著黃色的小燈,我看到他用膠水一點一點地把小鴨子黏起來。
可是那只可愛的小鴨子現在全身都是裂痕,頭上的風車也不能轉了。
他把小鴨子放在一旁,又開始黏小貓咪。
不知道哪塊碎片不對,就是黏不好。他的手一松,小貓咪立刻成了一堆碎片。
就像路昭昭和那個身體分開,成了一個靈魂。
「江時遠,要不再去買一個吧!」
我站在旁邊說,可是他不聽我的,也聽不見。
他只是揉揉眼睛,不停地倒膠水出來,弄得兩只手又臟又黏,好像在跟自己斗氣。
可就算黏好了,又有什麼用呢?
江時遠分明不是這麼死心眼兒的人,我撇撇嘴,要是本公主在,有一千種方法可以阻止他。
而現在,我只能看著他折騰一整夜,用完了整瓶膠水。
天亮的時候,他終于嘆了口氣把碎成一堆的小貓咪放到旁邊,盯著窗外的天空發了好一會兒愣。
后來他回過神來,胡亂地在本子上寫了幾個字,起身走了。
我走過去看,是那句話: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辰之行。
他用紅筆圈出來幾個字。
昭昭,離離,原來結局早就寫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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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過著,我好像慢慢地被這個世界剝離與遺忘,我也嘗試著大喊,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可都是枉然。
我活著的時候,也曾經年少無知傲氣得很,以為沒什麼不能改變,沒什麼不無法掌控,直到我的人生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無法挽回的遺憾,直到我在原本的世界死去,直到我抱憾終身。
穿到這本書里之后,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勇敢、要認真,不能再遺憾。
可這一次我那麼小心、那麼珍惜,卻還是成了回憶里模糊的影子,成了昨夜的星辰和風,是過去,也是終將遺忘。
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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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突然有那麼一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竟然回到了路昭昭的身體里,并且怎麼掙扎也出不來。
當時恰好何蔚月來看我,她正和我說著話,接到了個電話。
而我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她的聲音像從另一個時空傳來。
要回去了嗎?我心想。
「我知道,先見面吧,總得把事情說清楚。
」
何蔚月終于打算跟江時遠說清楚了嗎?
「你別替我做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