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吃煎餅,只想和江時遠說幾句話。
「最近過得怎麼樣?」
「有想起我嗎?」
「還記得我嗎?」
我明明喊得那麼大聲,他卻什麼也聽不見,只是專注地看著床上的人。
直到我啞了嗓子,他終于將目光落在窗邊。
「昭昭?」江時遠突然朝我的方向出聲。
我一僵,以為他發現了我。
可下一秒,他還是轉過頭輕輕地摸了摸路昭昭緊閉的雙眼,開口時有些不確定:「你還在嗎?昭昭。」
沒有回應。
不管是躺在床上的那個路昭昭還是我,都沒法回答他。
「對了,」他低頭用手機播了一首曲子,「我最近聽到的,一聽就會想到夏天,夏天的時候再一起去吃煎餅、喝奶茶吧。」
樂曲很歡快,讓我想起遇到江時遠那天他臉上的光斑。
曲子播完了,江時遠打算離開,到門口時他突然轉頭看著床上的路昭昭,很小聲地說:「我有時候都在想,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你是不是已經走了?」
他折回來半蹲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把路昭昭的手握在手心,微微地顫抖。
「留下來好不好?」他問。
「江時遠,我在這里!」
我忍不住大聲地朝著他喊,可我的聲音飄向上空便散開來,像灰塵一樣消失得干干凈凈。
我就站在江時遠身邊,卻沒法拉住他的手,他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聲嘶力竭的我像在演著一場永遠沒有回應的獨角戲,等到時間把關于我的記憶都帶走,等我的人也會往前走,或許某個瞬間會恍惚,好像跟誰一起看過月亮、吹過晚風。
可那是誰呢?他一定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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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和江時遠約好喝奶茶、吃煎餅那天,我暈倒在路上,馬路對面是江時遠和煎餅攤兒,那麼窄一條路,可我沒有走過去。
時間并沒有因為我停下來,江時遠依舊繼續著他的大學生活。
我一路跟著他到學校,看見他在圖書館門口等人。
沒過一會兒何蔚月抱著一大堆書走過來,我看了半天才發現,因為何蔚月轉了專業,他們竟然又成了同學!
兩個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又拿出筆記本,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我完全聽不懂,就像高中的時候聽不懂他們討論物理最后一道大題。
他倆說得越多,我就越困,最后忍不住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靈魂也會犯困。
月亮爬上來的時候,他倆終于收拾好東西要走,而我已經在旁邊睡了一覺。
何蔚月把筆記合起來,她問江時遠:「最近去看昭昭了嗎?」
江時遠低頭輕輕地「嗯」了一聲,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分開之后,江時遠騎著自行車走了。
他的自行車龍頭上套著戴頭盔的小黃鴨和小貓咪,風一吹,兩個小家伙頭上的風車呼呼地直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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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了江時遠和何蔚月幾天,發現他們現在組了個小組,好像要參加什麼比賽。
比賽的日子很緊,我成天混在他們身邊,有了進展也跟著歡呼一嗓子,盡管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江時遠和何蔚月有十足的默契,有時候出了問題,他倆會提出相似的解決方法,同組其他人立刻跟著驚嘆。
稱贊的同時還會交換眼神。
這些事從前我不會發現,可現在當了個局外人,反而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并不是我天賦異稟,輕易地就能知道江時遠在想什麼,而是他愿意讓我知道。
而何蔚月,似乎并不需要他刻意做什麼,她就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這樣這樣想很差勁,可我真的很失落,因為我發現自己已經慢慢退地出他們的生活。
這個世界,好像正在恢復它原本的樣子。
我沒有來之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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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賽那天江時遠和何蔚月都在臺上,我就趴在一旁的窗臺上看。
拿下第一的時候,我看見他倆擊了一下掌。
可從前,都是我和江時遠擊掌,也是我抱著何蔚月歡呼。
現在我只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失的靈魂,沒有人會發現我,而我也不知道要跟誰分享我的快樂。
哪怕有一天我站在窗臺邊被風吹散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那可能只是一個平常的黃昏,也可能會是一個下雨的早晨,或許我還能在風吹來的時候看江時遠最后一眼。
可他不會知道窗外的樹葉突然響動,是因為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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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看著他們的人,除了我,還有程落衍。
他的眼神一直跟著何蔚月,她笑,他也跟著笑;她低頭沉思時,他的眼神溫柔卻又熱烈。
而當她將目光投向人群,他卻又刻意避開,好像并不愿意被發現。
一群人離開的時候,旁邊的觀眾不小心撞到何蔚月,江時遠下意識地伸出手護了一下。
何蔚月心神不寧,她不停地回頭往人群里看,好幾次掃過程落衍的方向,可他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低著頭,并沒有追上去。
慶功宴上很熱鬧,幾杯酒下肚有人開始起哄,他推了推江時遠,又擠眉弄眼地看向何蔚月。
我皺起眉頭,終于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