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打濕了白色的被子,我號啕大哭。
「阮棠,你不要死啊,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下去好不好?」
113
「路昭昭,你哭什麼?我們可是死對頭,你忘了?」
阮棠歪著頭看我,她塞過來一張紙,竟然還在開玩笑:「哭得真丑,一看就不是做女主角的料。」
明明是個病入膏肓的人,可她好像并不難過。
她雖然看上去就只剩一口氣吊著,可笑起來的時候我竟然覺得她很快樂。
「路昭昭,你聽我說。」
阮棠不再扯別的東西,她表情認真:「謝謝你,只要有一個人記住我,這一趟就沒有白走。」
她見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嫌棄地給我擦了擦眼淚:「但是你不要哭,參加我葬禮的時候……你會參加吧?」
見我不答話,她又說:「到時候也不要哭,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好好兒地活一活,看到底有沒有意義。現在得到答案了,所以我要離開,這是我的選擇,我很開心。」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高高興興地送我走。」
她最后伸出手:「路昭昭,咱倆講和了。」
我低頭看她的手,用力地握住,幾滴滾燙的淚躲到我的手背上,又慢慢地變涼。
阮棠也這麼鮮活地存在過,可是她要消失了。
114
阮棠最終沒有熬過這個冬天,她葬禮那天人很少,遺像是她提前選好的,笑得特別好看。
我朝她的遺像笑笑,努力地忍住眼淚,履行和她的約定。
出來的時候天下著小雨,江時遠替我撐了一把傘。我緊緊地靠著他,看著被雨水打落的枯葉,心像被堵住了一塊。
他把我送到家門口,卻遲遲不肯走,我感覺到他的手微微地發抖。
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安慰他:「你怕我也像阮棠這樣突然消失嗎?我不會的,我特別怕死。」
阮棠離開,是因為她不想活了。
而我不一樣,我在這里已經有割舍不下的人和事,我不會走。
可……可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死就死了呢?
就因為心病嗎?
想到這件事我總是難過,還有隱隱的擔憂。
阮棠的死并沒有在班上掀起大波瀾,她就像一朵浪花,卷入海潮之后便漸漸地淡去,淹沒在茫茫大海。
最開始有人提起她,還會唏噓幾聲表示可惜,慢慢地人就少了。
到了高考前夕,已經再沒有人說起那個名字。
我和她對罵的日子,已經像是做夢一樣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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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天晚上,我站在自行車棚等江時遠。
「這是小路昭昭,以后就讓它陪著你了。」
我看見他過來,把戴著頭盔的白色小貓咪套在了他的自行車手柄上。
校慶的時候他得了一個戴頭盔的小黃鴨,一直放在我的電瓶車手柄上。我看著江時遠的自行車手柄光禿禿,覺得怪可憐的,就替他也挑了一個。
我按著小貓咪的頭說:「它說江時遠一定考個好成績。」
「那就借路昭昭吉言了。」
江時遠把小貓咪取下來捧在手心里,小心地摸了摸它的頭:「你電瓶車上那只不如就叫小江時遠吧。」
「行啊!」
我拉過他的一只手強行地擊了個掌:「剛剛我已經問過它了,它說它同意。」
「快回家吧,早點兒睡,睡不著可以給我打電話。」
江時遠把那只小貓咪固定在自行車手柄上:「我要帶小路昭昭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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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快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遇上一個難題。
有一只狗,它兇巴巴地擋在我面前不讓我過去,我往前走一步,它立刻做出一副要咬我的姿態。
我跟它僵持了好一會兒,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慢慢地有些急了。
「路昭昭,你怎麼還不進去?」
救星來了,我回頭看見往這邊走的何蔚月,希望她施以援手。
「能不能讓我們過去?」
何蔚月好聲好氣地勸那只狗:「等我們順利地考完,請你吃好吃的。」
那只狗齜著牙,仿佛責怪何蔚月侮辱了它。
就這麼又過了幾分鐘,何蔚月也沒辦法,她壯著膽子抄起路邊的棍子打算嚇唬這只狗。
然后,我倆一起被狗追著跑了。
「救命啊!」
我拉著何蔚月狂奔到校門口,突然聽見有人在叫我。
「昭昭,昭昭,別跑了!」
我猛地停住回頭看,是煎餅店的老板,他拿著一個煎餅,向這邊招手。
我確實經常在他們家吃煎餅,可名字是什麼時候暴露的?
正滿腹疑問,我突然看見那只狗跑到他身邊用頭蹭他的腳,尾巴都快要甩下來了。
煎餅店老板問它:「怎麼跑出來了?」
哦,原來他不是叫我,是在叫狗。
這狗,竟然,他媽的,也叫昭昭?
117
我心灰意冷,只想快些離開著悲傷的地方,剛剛轉身就聽見煎餅店老板喊:「那位同學,你等等!」
應該不是叫我吧?我頭也沒回,自顧自往地前走。
「那位同學,就是你,每次要點好幾個煎餅的那個。」
這應該是我沒錯。
我停下,煎餅店老板已經跑了過來,他把煎餅遞到我手上說:「成天照顧我們家生意,這個煎餅算我請你,好好兒地考。
」
我忍不住鼻酸,人間自有真情在啊!
「汪!汪!」
那只狗見主人不理他,發出抗議,我低頭看它,煎餅店老板不好意思地解釋:「我家里的狗,叫招招,招財的意思,今天繩子斷了跑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