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遲疑幾秒,把腳收回來,回答:「好,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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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跳樓,」我慢慢地靠近她,伸手指了指樓底下,「會砸到別人。」
「路昭昭,你覺得我是會考慮旁人的那種人嗎?」她反問,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我毫不猶豫地搖頭:「我覺得你不會想到別人,你太自私自利了。」
「是,所以我遭報應了。」
阮棠明明想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眼淚卻還是落下來,她朝我揚了揚手:「你看,我再也不能彈琴了,你高興吧?」
「我有什麼好高興的?你也不想想你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系,你過得好我能吃三碗飯,難道說你過得不好我就多吃一碗了?」
「既然沒關系,你又為什麼救我?不如讓我自生自滅算了。」
阮棠扯扯嘴角:「反正我已經是個廢物了。」
我看著她,想起了沒有來這個世界的日子,輕聲地說:「我只是覺得,咱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所以更應該珍惜重來的機會。」
我從來沒想過回去,是因為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那個世界已經死去。來到這里對我來說是重生,成為路昭昭或者其他什麼人都不要緊。
最重要的是,好好兒地活著。
阮棠的眼睛里終于有了別的情緒,她看著我,目光里有探究和防備,最后變成了驚訝。
她驟然嘆了口氣,垂眸搖頭:「已經晚了,我來到這里,便放棄了過去。父母、朋友,所有的一切都為我的夢想讓了路。明明這麼好的機會,我甚至已經摸到了那個可能性,卻還是沒有抓住……」
「咎由自取,活該自食惡果。」
她自嘲地笑笑:「路昭昭,我知道自己壞,現在我壞到盡頭,路也走完了。
」
「要不……再試試吧?」
我試探地問:「再活一活,萬一還有希望呢?萬一你又愛上了別的什麼事兒呢?」
阮棠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好像想從我身上找到她要的答案。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半晌之后她突然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好,那就再試試看。」
「我不信!」
我跑過去死命地拽著她的手:「除非你發 QQ 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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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的咎由自取是用低劣的手段奪走了本該屬于那個女生拿的獎。
那個女生和何蔚月有相似的人生經歷,甚至還要更慘一點。她爸爸出意外躺在醫院之后,她便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她媽媽過慣了好日子,家里失去經濟來源之后,不僅不再讓她學鋼琴,還數次想放棄治療。
鋼琴老師是她父親的朋友,一開始可憐她,沒有收學費照舊讓她學了琴。時間一長也就嫌麻煩,礙于面子只能不停地暗示。
她知道自己惹人嫌,可為了繼續學琴,不得不厚著臉皮忍受那些冷嘲熱諷。
那個獎項對她來說很重要,因為她媽媽答應,只要她拿到獎金就繼續給她爸爸治病,否則放棄治療。
就這麼一個機會,還是她奶奶以死相逼得來的。
失去獎項那天她正好被鋼琴老師強硬地趕出去,所以獎項被阮棠搶走時,她發瘋了。
那個獎只為了滿足阮棠的虛榮心,可對那個女生來說,是父親的生命;是希望;是放棄自尊換來的可能性。
阮棠向來只顧自己,只要是想要的,通通不擇手段,她當然管不了那麼多。
但像她說的,咎由自取,就得自食惡果。
失去一切的女生終于還是找上她,用刀割斷她的手筋,讓她也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我從不拿這里的人當一回事兒,以為這只是書里的世界,這些人不過過著被作者掌控的人生,沒什麼值得在意。」
「直到那天看著血從自己的手上噴涌而出,我終于明白,原來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逼急了會絕望會反抗,也會發瘋。」
「原來失去重要的東西會這麼絕望,絕望到都不想活了。」
阮棠低頭看自己的手:「我毀了她的人生,所以她毀掉我的夢想,這是我的報應,很公平。」
她休學了,說服她爸爸帶著那個瘋掉的女生去國外治療。
至于那個女生的媽媽……她得到一大筆錢,當然答應繼續治療,也愿意將女兒交出去。
「我的人生也就這樣了,如果有一天她好起來,就當為我自己積德了吧。」
阮棠臉色慘白,整個人像一張隨時會被風吹散的白紙,她走過來輕輕地抱了我一下,在我耳邊說:「再見,路昭昭,我會好好兒地活一活,看看究竟有沒有意思。」
說罷有意無意地看向我身后的江時遠,終于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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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明白阮棠的意思,江時遠聽到了我們倆說的話,當然應該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和他沉默了一路,終于走到煎餅店門口,我深吸一口氣問:「你聽到了吧?」
「我其實不是公主。」
「不可能啊,你那麼喜歡吃煎餅。」
他指了指煎餅攤兒正在冒熱氣的煎餅,語氣輕松:「一次吃三個煎餅的,怎麼可能不是公主?」
「江時遠,別跟我開玩笑了。」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努力地讓自己顯得不在乎:「我不是路昭昭。
」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啊,路昭昭從來不吃煎餅,也不騎電瓶車,她都是坐車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