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走了。」
陳落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淡。
我卻看見她手上青筋微露,指尖也隱隱地發顫。
遲疑地問:「從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恨我們了嗎?」
「恨?」陳落眉心微頓,「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們。」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平淡地開口:「不恨,卻三番兩次地搶走我喜歡的人,氣得媽生病住院,那你也真的是夠無恥的。」
陳落頓時不說話了。
安靜半晌,她才緩緩地開口:「我只是嫉妒你。」
她的視線落在我臉上,眸光極深極沉:
「嫉妒你是媽的親生女兒。」
我無言地望著她。
「其實我能理解的。一個情婦生的女兒,養那麼多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了,那時候家里條件那麼差,她選擇丟棄我,也是明智之舉。」
陳落頓了頓,忽然抬眼看我:「可我又無數次在想,如果我是她的親生女兒,像你一樣,不管條件再艱難,她都不會扔下我的。對不對?」
我有些發愣。
「可能是想的太多,我越來越嫉妒你,總想著和你爭,也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懂,還是根本不在意,從來都沒發現。」
我沉默了片刻,問:「你費盡心思搶走于洺,也只是為了跟我爭嗎?」
「是。」陳落回答得很干脆。
「宋清桓呢?」
陳落卻猶豫了。
我耐心地等著她。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才聽見她說:「我愛他。」
9
我的心重重地一墜。
但她又頓了一下,說:「我愛現在的他。」
「第二人格?」
陳落「嗯」了一聲,忽然朝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其實我應該比你更早認識現在的他。」
我幾乎是一瞬間反應過來:「心理醫生?」
陳落大概也沒想到我能一下子猜到,愣了好幾秒,然后緊了緊手心,跟我說起了這段經歷。
那天她陪朋友去看心理醫生,沒想到卻剛好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宋清桓。
他跟平時表現出來的完全不一樣。雙腿交疊,后背支起靠在沙發背上,修長的手指擺弄著一個魔方,眉眼凜冽,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冷漠的散漫。
但在抬頭看到她的那一刻,卻突然笑了一下。
她的心仿佛也跟著動了一下。
直到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他才斂起笑容,淡淡地道:「原來是小姨子。」
「現在我才意識到,當時他把我當成了你。」
她說:「我早就該發現,原來不管是主人格還是副人格,他愛的都是你。」
陳落低垂著頭,長發遮擋住了她的臉:「他和我在一起,或許只是為了報復你。」
「報復我?」
陳落「嗯」了一聲:「你有想過,原來的宋清桓是怎麼消失的嗎?」
我的眼皮狠狠地一跳。
陳落自顧自地道:「原來的宋清桓才是主人格,副人格的存在只是為了幫他逃避和贖罪。如果沒有外界刺激,他怎麼可能毫無理由就這樣消失了呢?」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極力想壓制,卻始終壓不住那股怒火在胸腔橫沖直撞,深吸口氣:
「除了編造了我們虐待你,你還對他說了什麼?」
陳落抬頭對上我的視線,慢慢地說道:
「我說你之前喜歡過于洺,之所以跟他在一起,是把他當成于洺的替代品。」
我覺得荒謬極了,很快地直言道:「他不可能會信——」
話語戛然而止。
心里驀然想起了一件事。
三個月前,我和宋清桓在商場買戒指的時候,遇到了我大學時期的室友。
寒暄了一會兒,宋清桓剛好付完款過來,他自然地攬過我的腰,嗓音溫和:「琦琦,這是你朋友?」
沒等我說話,室友盯著宋清桓看了一會兒,突然捂住唇:「琦琦!你和于洺要結婚了!」
我瞬間感受到腰間的手僵了一下,抬頭看他,卻見他眉眼依舊清俊、軟和,似乎沒什麼異樣。
但那一天宋清桓都很沉默。
晚上,室友發短信給我道歉,說他倆明明長得不像,也不知怎麼地就認錯了人,大概是氣質太像了。
盡管我再三跟宋清桓解釋我和于洺之間沒什麼,我們還是冷戰了兩天。
那會兒我覺得自己是真的很冤,于洺只是我年少時期一段青澀的暗戀,早就湮沒在時間的洪流里,我現在愛的只有宋清桓。
到了第三天晚上,宋清桓抱著被子走進臥室,一言不發地躺在我身邊,求和的意思很明顯。
我無言地推了他兩下,他愣了愣,隨后低頭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