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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話說完,我像傻子似的呆立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桌上宋清桓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我回過神,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陳落。
宋清桓拿起手機,接通。
那頭傳來一道軟軟糯糯、試探性的聲音:「清桓,你回律所了嗎?」
我下意識地抬眼看向宋清桓,他神色不變,很是平靜地說:「我在陳琦這里。」
那邊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就聽到陳落小聲的啜泣。
宋清桓頓了頓,忽然掃了我一眼,說:
「我并沒有要和她怎麼樣,是那個人的意識讓我受到了一點影響。嗯,明天我會再去顧醫生那里一趟。」
「好了,別哭了,我馬上就回來。」
他耐心地哄著那邊,跟剛才對我的冷漠儼然是兩個極端。
我垂下眼。
但凡他剛才有半分的猶豫和隱瞞,我心中還能抱著最后一絲希望。
可他沒有,他很坦誠。
越是坦誠,才越是不在意。
直到這一刻,我才清晰地認識到,兩個人格之間,就算記憶達到了「共享」,但感情卻是各自獨立的,那個愛我的宋清桓,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淚水一滴滴地掉落在地毯上,無聲無息地被湮沒。
我其實很少哭,特別是在宋清桓面前哭,他也從來沒讓我哭過,但現在好像無所謂了。
看著地毯那一小塊被打濕的地方,我心里有個聲音在一遍一遍地問:「這下你終于死心了吧?」
然后是無聲的沉默,好像是幾個世紀那般長久。
直到耳畔傳來了宋清桓冷冰冰的嗓音:「看到他消失,你真的有那麼難過嗎?」
我擦了擦眼淚,收拾好情緒抬頭,這才發現他已經掛斷了電話,站在那里,臉上表情意味不明,不知看了我多久。
我不明白他問這句話的含義,也不想再去揭自己的傷疤,只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他聞言眸色一沉,又盯著我看了幾秒,冷著臉轉身離開。
......
為了逃避某些事情,我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假期,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我媽大概是怕我觸景傷情,就把陳落的房間鎖了起來。
一個月很快過去,自從我調換了崗位,又拉黑了宋清桓和陳落后,他倆就好像從我生活中消失了。
只有同事會忍不住好奇地問我,這些天你那個律師男朋友怎麼都不來接你?
我也只是淡淡地回道,分手了。
周五晚上,我收到了一條于洺的短信:明天下午有空嗎?我有點兒事想跟你說。
我微微一怔。
于洺是陳落的前男友,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
如果他們沒有分手,現在大概也快要結婚了。
過了很久,我才回了一個「好」。
第二天,我化了個淡妝,前往約定好的咖啡館。
咖啡館人不多,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于洺。
他一身妥帖的煙灰色西裝,眉目沉靜、皮膚白皙,下頜線條干凈、流暢。
對面有兩個女生的視線頻頻地看向這邊,紅著臉,低頭竊竊私語。
于洺察覺到她們的視線,唇角禮貌性地微微彎起,卻硬是顯出了幾分疏離。
這種矜貴斯文的氣質,不禁讓我想到了另一個人。
等我抿了一口咖啡,于洺溫涼的嗓音才在耳邊傳來:「你還好嗎?」
都是那麼多年了的老朋友了,我實在沒什麼心思掩飾,苦笑一聲:「不怎麼好。」
良久,于洺微微地嘆息一聲:「其實我這些天也不怎麼好過。
」
我抬眸,撞進他那雙漆黑的眼眸里,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淡淡烏青和眉宇間的愁容。
一時間突然有些恍惚。
于洺家和我們家算是世交,我、陳落和他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好得如同鐵三角。
不知從何時起,于洺總對我不冷不熱,對陳落卻總是一副溫柔、和善的模樣。
因為他對我和陳落的區別對待,慢慢地,我開始有些抵觸、疏遠他。
后來才意識到這種抓心撓肝的酸澀,其實是占有欲作祟,而這種占有欲背后,是滿滿的在乎。
可惜還沒等我徹底地開竅,他就和陳落在一起了。
他們在一起后,我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也就慢慢地放下了。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們全家都要移民去法國了。」于洺定定地看著我,語氣很平靜。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該說什麼。來之前我想過追問他跟陳落為什麼會分手,但是突然又覺得沒有必要了。
或許陳落真的傷得他太深,他才決定離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