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頭,冷不防頭頂忽然一片陰影攜著巨大的壓迫感籠罩下來。
我心里一驚。
宋清桓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比我高出大半個頭,此時正居高臨下地垂著視線俯視我。
「他竟然還那麼在乎你。」
他輕輕地捏住我的下頜,緩慢地抬起:「即便消失了,也要陰魂不散地來影響我。」
他的神情和態度都冷淡至極,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從中聽出了一絲自嘲。
「什麼意思?」
剛開口,我突然反應過來,抓住他的胳膊質問:「你說的他是誰?」
手指不自覺地用力,聲音漸漸地有些發顫:「是宋清桓?」
他的視線在我的手上停留片刻,卻沒掙開:「我就是宋清桓。」
「不可能!」
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他,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變化:「雙重人格一般是由于童年創傷、突然的精神打擊,以及生活長期矛盾形成。」
「而我認識的宋清桓父母開明,身世、樣貌,學歷樣樣出挑,從小到大順風順水,他沒有理由得這樣的病。」
伴隨著我的話落下,屋內安靜了好一會兒,隨后宋清桓才開口:「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我不作聲,謹慎地望著他。
對視了兩秒,宋清桓忽地扯開唇角,嗤笑一聲:「好,那我就告訴你原因。」
說著,他緩緩地抬手,放在了自己襯衫的紐扣上,慢條斯理地開始解。
我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別開視線。
「你、你要干什麼!」
慌亂中,身子也不自覺地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堅硬的墻壁,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然后就聽見他問:「你應該認識這條疤吧?」
我顧不上疼痛,猛地抬頭。
誰知道卻被他握住了手指,一路沿著他流暢的肌理線條游移往上,最后落在了他的右胸膛。
那里,有一條不深卻也不淺的傷疤。
我的心驀然下沉,手腳冰涼。
宋清桓那里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傷疤。
「他跟你解釋過,說是小時候不小心被石頭劃傷的。」
我沒忽略他人稱的變化,呆呆地問:「難道不是?」
宋清桓眸色暗了暗:「當然不是。」
「他小時候,爸媽曾經領養過一個女孩,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但他一直把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
「有一次,妹妹想讓他教她學游泳,當時他正忙著奧數競賽,就承諾她等過段時間,然而沒過多久,妹妹就出事了。」
宋清桓忽然頓住,松開禁錮我的手,垂下了眼:「是溺水。」
我信了,因為宋清桓一直很怕水。
我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問:「他一直認為是自己的錯嗎?」
聞言,宋清桓緩緩地抬眼,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挑起嘴角笑了一下:
「否則你以為這條疤,還有我,是怎麼來的?」
我徹底地愣住。
也就是說,宋清桓把妹妹的死歸咎于自己身上,甚至有過自殘的行為,所以才分裂出了另一個人格,或是為了逃避,又或是代替他原諒自己。
而這些年,他也一直在看心理醫生,直到最近才痊愈。
可是,為什麼消失的偏偏是那個愛我的宋清桓呢?
我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梁、熟悉的嘴唇,只是眼底多了一抹冷意,唇角也微微地勾著,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他真的不是我的宋清桓了嗎?……
半晌,我才緩緩地回過神,盯著他的眼睛,語速很慢:
「這三年,我和他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相處的點點滴滴,你都知道,是嗎?」
他微微地一瞇眼睛,承認得很快:「是。我偶爾會出現,但他會把你們的事情記錄下來,來保證兩個人格之間的記憶共享。」
「所以你們如何相識,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第一次......」
他驀地停住,目光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從他略帶嘲諷的眼神,我意識到他已經看穿了我的意圖。
「可那又怎樣呢?」他漠然地反問。
「我不是他,無法對你們的感情共情,更不會因此愛上你。」
「今天來找你、吻你,都是他殘存的意識。」
我死死地抿住唇,他每說一個字,我便抿得更用力一分。
宋清桓不閃不避地與我對視,聲音倨傲冷漠:
「我只能對你說一聲抱歉。知道你們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看到這副身體對你殘存的意識,對我來說,只是負擔。」